穆晴明滿腔的難受，但還是看著蓮池笑著說：“屬下已經稟報過，來拿魂蓮種子的。”

“是說過，但除了這個你沒有其他要做的事？”

穆晴明對著滿池荷花左顧右盼的：“其他？什麽啊。”

“看著我說話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穆晴明，看著我。”

穆晴明抿了抿嘴，轉過臉並擡頭看向他。

眉目如畫，冰雪一樣好看的人啊，即便做好十成心裏準備，但在見到這張面容之後瞬間就被擊潰得體無完膚，她默不作聲將臉再別過去。

但玄武扣住了她的小臉，蹲下身姿與她平視。

穆晴明心臟砰砰跳的每次都很疼，幼稚的外表下藏著一顆怨婦的心，真是受夠了。

“你幹什麽？”說話的聲音也是奶氣十足，她真的受夠了。

她知道天界的人要幾百年才會長成大人的模樣，但凡這七十年她長那麽一丁點，她也不至於這麽妄自菲薄自怨自艾。

可她沒長。

她也不像玄武這樣，天生就是神。

她曾是個攜帶燃魂的人類，而後還成過魔，也許長不大是她的報應，也許她一輩子就這樣了。

想了想，她笑了。

“神君到底怎麽了嘛？是因為我回來得不是時候，所以方才我想等神君跟水華元君走了再來的。”

“水華元君只是來拿蓮子。”

“我也是啊。”

“你能跟她一樣嗎？”

“……我當然不能跟水華元君一樣。”

“穆晴明。”玄武想抱她，但她抗拒地後退，玄武只能作罷，“我說的不一樣，不是晴明你胡思亂想的那樣，在我心裏誰也比不過晴明，我以為晴明知道。”

穆晴明垂下眼睫，撒謊，如果真有那麽重要，他為什麽一次也沒來找過她？

“我有去找你的。”玄武耐心地說。

穆晴明聞言驀然擡眼看他，隨即又垂眸，她不信。

玄武嘆了口氣：“我時常去找你，但你說過，我若出現你就永遠不回家來，所以我不敢出現在你的面前。”

她又不知道他愛怎麽說都行。

“那多謝神君記掛。”

“……”玄武內心無奈，“那你可有想過本神君。”

“沒有。”

說完屁股立刻被玄武打了一下，她瞬間惱羞成怒掙脫他的手：“神君也不缺我想吧？”

“就缺你想。”

誰信啊，她不在的時候他跟水華元君多郎情妾意：“我拿了種子就回去？”

“回去？”用詞能否妥當一些，“哪兒才是你的家？”

穆晴明被說得又是一頓心虛，但那又有什麽大不了的，穆晴明看著他說：“我知道以前發生的事情了。”

穆晴明撇嘴：“魔族跟婆羅門的記錄我都看過，也知道我們之前發生過一些事，你沒必要將那些事放在心上。”

所以並不是她自己想起來而是聽說的。

“哪些是晴明覺得本神君不該放在心上？”

“就算當初我選擇凈化婆羅之境也跟你沒什麽關系，所以……”

“所以如何？”

“所以荀楚跟穆晴明之間就算有什麽，你也不必在意，都過去了，反正我也想不起來。”

“晴明不記得所以也想讓本神君忘記我們之間發生過的事。”

“對……對啊！”穆晴明揚起小臉無所謂道，“你該跟水華元君想成親便成親你的，不用顧忌我。”

水華元君的事情不是解釋過了？玄武有些被她這無所謂的態度給惹毛了：“穆晴明，你該慶幸你還是個孩子。”

否則今天他非好好收拾她一頓。

此話卻明顯刺激了穆晴明，她要笑不笑地說：“神君應該也慶幸我只是個孩子吧？”

雖然他也不嫌棄她是個孩子但他可一點也不慶幸！

玄武氣不打一處來：“分開兩年，晴明想對本神君說的話就只有這些。”

穆晴明才猛然警醒，她本意並不想惹他生氣，只是重逢的第一面就見到他跟水華元君在一起，她對他莫名就只剩下苛責與不滿。還說自己幼稚的只有外表，內心其實也幼稚極了。

“對不住……”

玄武心都疼了：“我不是為了讓你道歉，晴明……”

“玄武大神！”穆晴明突然拉住他的衣袖，小小的手緊了又緊，“我，我有喜歡的人了。”

玄武心臟劇烈一抽：“你說什麽？”

“我……我去凡間後喜歡上一個人，我，我要是能長大，我就嫁給他！”穆晴明說完，自己都想哭。

玄武看著她局促的樣子：“你說的是趙衡？”

“你怎麽知道……”對哦，剛才玄武大神說有偷偷去見過她，“嗯，他叫趙衡，既然你見過他，那你應該知道趙衡哥哥有多好了。”

“趙衡哥哥……”玄武心裏十分不悅，明知是自己但還是吃了一頓醋，要命了，“你說你要嫁給趙衡？”

穆晴明心虛的別開頭：“嗯！”

“趙衡也會長大，也會變成大人，你怎麽就不嫌棄他了？”

不要一直提長大不長大行不行？穆晴明不樂意了：“所以我不是說，我能長大才嫁給趙衡哥哥嗎。”

反正她又長不大！

執明神君更不樂意：“那為何不能是長大了嫁給太玄哥哥？”

太玄哥哥？

他那麽自稱自己還要臉麽？

不對，重點不是這個，而是他要讓她嫁給他：“你不是要娶水華元君嘛……”

“穆晴明！”玄武真給她氣壞了，將小小的人兒一把抱起來，偏頭就重重親了一口的她的唇。

很大的一聲，嚇得穆晴明目瞪口呆。

玄武也有些耳赤，實在無法想象自己能對這麽小的孩子下嘴，但是，她是他的妻子，她是穆晴明！

玄武惱怒又湊過去，重重親她的額頭，那軟軟的小臉蛋，再一口咬一下她的耳朵，深深呼吸貼著她說：“穆晴明你這個混蛋，你要嫁給趙衡是吧？你就去嫁便是！”

說完將人一放。

穆晴明一下拉住了他的袖子。

玄武抽出自己的衣袖：“女宿，給晴明元君準備魂蓮，然後，送她去東陵！”

穆晴明急了，追著玄武紅著臉喊：“你……你才混蛋！”

然後去拍他關上的門：“你親了人把人送走是什麽意思！？開門，你開門！”

穆晴明小短腿砰砰踢門。

女宿忍著笑聽而不聞地去采蓮子，拿魂蓮植株。

穆晴明繞到窗邊，玄武用法力將窗戶也一把關上。

這一關仿佛是關上玄武將心扉！

穆晴明心口疼得不能自已，呆立窗前許久不能動，最終焦慮不安地再拍窗戶：“讓我進去，開窗！”

拍不開窗戶的小人兒又跑回大門前，也不踢門了，用玄武教她的術法猛然攻擊門板！

還以為玄武用了法力封門，然而並沒有，門一下就被她轟飛了。

頭一次，玄武之天的守護神執明神君，被人踢爆的房門！

兩人一個人在屋裏一個人再門外大眼瞪小眼。

穆晴明面紅耳赤，然後惱羞成怒：“嫁人就嫁人，反正你也不會舍不得！兩年前做出舍不得我下凡的樣子，我一走你就不聞不問，現在又假裝不想我嫁人其實就是盼著我早點走，我如你所願，嫁就嫁！”

穆晴明負氣而走，從天女星君的手裏奪了魂蓮的種子，還不忘了回頭對玄武大神喊：“趙衡哥哥比你好千倍萬倍，我就是要嫁給他！”

說完真跑了。

玄武從塌掉的門口走出來，看著那個逃跑的小身影擡左手捂了捂額頭，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。

天女星君呵呵一笑，不知要不要假裝沒看見。

玄武冷眼看了過來。

天女彎腰拱手：“神君這次好像玩大了……”

玄武想指天女星君，最後指了指身後的房門沈聲道：“修好。”

說完人也從玄武宮離去。

穆晴明垂頭喪氣進了穆府的荷花塢，卻不曾想趙衡就站在她的院子裏，燈下立著的小少年長眉朗目倒也親切好看，但再好他也不是玄武，她怎麽可能真的想嫁給除了玄武之外的人。

啊，原來她想嫁給玄武，所以才逃得這樣狼狽不堪。

分明是快哭出來的表情，穆晴明卻只是將拿回來的籃子給了趙衡：“蓮子跟分株我都拿回來了，趙衡哥哥將這些放好也回去歇息，我明日再將那些植株種下，今晚……太累了。”

趙衡卻拉住了她的手。

穆晴明不解地回頭，目光暗淡得沒有任何光澤：“其他事等明日醒來再說，我真的有些累了。”

趙衡沒松手。

不知為何看著趙衡溫暖的眼神，穆晴明的委屈就滿溢而出，壓抑的情緒化作淚水從眼角滑落下來，並一發不可收拾。

趙衡放下籃子上前抱住人：“對不住晴明，是我不好。”

被這麽一安慰，穆晴明就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：“我再也沒有了……再也沒有了……”

“再也沒有什麽了？”

“我再也沒有玄武大神了，我該怎麽辦，分明那麽喜歡他不能沒有他，但為什麽我要離開他……我再也沒有他了……”

趙衡眼眶跟著一熱：“沒有便沒有了，你不是說要嫁給我？”

嗚，趙衡哥哥說什麽呀？她是不是聽錯了什麽？

趙衡再問：“晴明要幾時嫁給我？”

“嗚？”不可能啊，穆晴明腦子再轉動一下，不，不會吧？“你……”

趙衡拉開兩人的距離，在穆晴明驚愕的眼神裏變回玄武的模樣。

穆晴明也忘了哭了，終於明白是怎麽一回事的人，半晌之後才記得憤怒大喊：“玄武你這個混蛋！”

玄武將這小小的人兒連同她所有的情緒都包容在懷裏，任由她又哭又鬧，深深嘆了一口氣：

“呵，看來還是我喜歡晴明比較多，你看，我喜歡晴明到可以耐心的等她長大，再看看穆晴明啊，才區區七十年就要因為長不大而拋下本神君。”

穆晴明早已卷在他的懷裏，泣不成聲，但緊緊揪著他的衣襟不放，再也不放手。

還以為玄武大神把她放到凡間就不管了，但從她來凡間的第一天他就在她身邊，從不曾離去。

倒是她，居然忍得住兩年沒回家，也沒見他，見了面還對他說了那麽傷人心的話。

“我錯了，我……”

後面的話哭得太厲害了說不清楚，但玄武聽得眼眶發熱：“晴明說什麽？”

“我錯了。”

“不是這句，後邊那句。”

“我一定會長大，然後，嫁給……太玄哥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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